從小電工到大製片-林添貴
陳振傑、編輯室
你或許不熟悉阿榮影業,但一定知道《少年PI 的奇幻漂流》、《露西》、《沈默》、《海角七號》、《賽德克• 巴萊》、《KANO》等國際賣座大片。這些影片都有一個共同點,就是由阿榮影業協助拍攝或製片。
國際指定 最大製片廠
成立於1978 年的阿榮影業,是全台最大電影設備、搭景,及片廠租賃公司。在台灣影視幕後工作者間,無人不知無人不曉,也是國際製片公司來台拍片必定指定合作的夥伴。
「阿榮」之名來自負責人林添貴的哥哥林添榮。目前擔任董事長的林添貴,人稱「貴哥」,今年將第5 次參加1919 單車環台,並擔任副隊長。2021 年12 月31 日,當1919 環台車隊騎經台南鹽水時,就曾特別到貴哥搭建的「岸內糖廠影視營區」,參觀主要場景之一:復刻日據時代衡陽路與重慶南路交會處。只見貴哥如數家珍般,對勇士們娓娓道盡興建始末。
「參加1919 單車環台多年,我都是一本初衷,希望偏鄉部落弱勢家庭的孩子,可以在成長過程中得到公平的機會。」貴哥說。
押騎陪伴 愈騎愈感動
貴哥今年61 歲,2016 年初次參與1919 單車環台。「本來想,我常運動,騎車環台應該沒問題。沒想到因當時工作忙,很少團練,出發前一星期才趕加緊練習。等真的上路了,才發現沒想像中簡單。前3 天我全身酸痛,整個進入撞牆期,直到第4 天慢慢進入狀況,也愈騎愈感動。」
「印象最深的是,第一次環台時,第3 天騎到彰化縣線西1919 服務中心。當時一個單親媽媽拿了個小豬撲滿,裡頭塞滿滿的,說要奉獻給1919,幫助更多急難家庭。原來她有3 個孩子,先生口腔癌末期,全家經濟陷入困境,還好有1919 急難救助金和食物包。後來先生過世了,她申請到低收入戶,就開始一點一滴地存錢。這天知道車隊要來,就專程把撲滿帶來奉獻。」貴哥回憶起當時的情景,仍悸動不已。
騎過4 次環台,貴哥幾乎每次都擔任押騎,2021 年還被隊友們力拱當隊長,但因當時疫情嚴重,工作面臨許多挑戰而暫緩。直到去年在一次聚會中,他主動表示願意接下重任。
貴哥說:「我覺得這是人生的一個階段,面對台灣許多偏鄉的需要,我覺得我也該盡點力,與整個團隊一起努力。就像當押騎,也是一種陪伴的力量。我沒有設限自己一定要在哪個位子,即使當路人,我也希望能扮演好角色。」
16 歲入行 吃苦當吃補
從小家境清寒的貴哥,16 歲唸高二時,便跟著大9 歲的大哥阿榮入行,從電工組接電、配線開始做起。貴哥說:「以前電線很重,一捆常重達30 公斤,扛在身上十分沉重。當時年輕,也不敢喊痛,後來甚至練到可以扛80 公斤到處跑。」
一路從燈光助理、燈光師、攝影助理,10年後熬到攝影師。26 歲開始拍廣告,28 歲時就在林口成立攝影棚。「我爸起初賣水果,後來生意不好倒了,就改賣自助餐,養大6 個孩子。」
身為老么的貴哥,從5 歲起就到店裡幫忙。「那個年代沒有免洗餐具,客人吃完,我就要幫忙收拾桌面、洗碗筷,每天中午都忙到不可開交。」大哥阿榮更辛苦,13 歲就出來工作。「那年我媽難產,為了錢常和爸爸吵架,不忍家人受苦,大哥唸完國一,就出去工作了…」貴哥眼眶泛紅回憶。
也因大哥先入門,6 個兄弟姊妹,最後有5人都從事影視相關工作,且闖出一片天。只有一個姊姊太會唸書,後來唸師大成了老師。從小一路走來的艱辛,讓他多了份韌性與耐心。「吃苦當吃補啦!」貴哥笑著說。
站穩腳步 一關一關過
談起創業的艱辛,貴哥說:「當時攝影棚剛開幕,我們技術很純熟,但沒想到資金一次要投入那麼多,一度也是硬撐過來。從被別人打到滿頭包,到慢慢站穩腳步,把別人打到滿頭包,關關難過關關過。」
1989 年林口阿榮片廠啟用,擁有5 間攝影棚,其中最大的棚有400 多坪,供室內搭景拍攝。當時電影業走下坡,但廣告業十分興旺,貴哥說:「我們一步步掌握先機,生意也愈來愈好。從最小的桌面型小廣告到佈景擴展,再到大攝影棚場景,也剛好進到台灣汽車業興盛期。大攝影棚不但提供了絕佳的汽車廣告拍攝資源,多元的攝影能量也整個應用,一路將事業推上高點。」
後來台灣MV 興起,當時90% 的MV 都由他們掌鏡,「四大天王」也全指定在他們那裡拍攝。「當時有一說,MV 如果不在阿榮拍,就不是四大天王了。」貴哥說。結果MV 不只愈拍愈精緻,也成為KTV 點唱歷久不衰的經典。
重情重義 桃李滿天下
但困難仍不斷出現,就像人生總是起起落落。2006 年8 月2 日,是貴哥最難忘的一天。這天,片場大火,一下子燒掉了近1 億的設備!當時在救火時,現場記者問他:「你有何想法?」看著熊熊烈火,貴哥只回答:「我沒什麼想法。」其實當時他內心正在淌血,他捫心自問:「還要繼續嗎?還是收一收?不做最簡單,但還有那麼多員工,他們都跟了我十多年了。如果要復原,那可是一大工程,該從何做起?」
貴哥沒有太多時間煩惱,馬上面對問題。他對60 多名員工表明,願意跟他的人,只要公司有錢,一定照顧大家。結果隔天,全員到齊,無一缺席,還有員工說欠幾個月的薪水都沒關係。
於是,他立刻向經濟部工業局申請計畫案。因之前累積的名聲和能量,也讓他得到銀行的大額貸款,進而東山再起。一向認為有失必有得,自認樂觀又神經大條的貴哥,連太太都驚訝他面對大火後的沈穩。
借到錢後,貴哥馬上再添購新設備,然後接續拍了台灣有史以來最賣座的電影-《不能說的秘密》和《海角七號》。然而,在站上新高峰後,他並沒有忘記一起吃苦的員工們。在連續兩年沒發年終後,第3 年,他終於發下兩個月的年終。就是如此重情重義,讓許多夥伴從年輕做到老,一路到退休。如今,貴哥帶出的人早已遍滿各地,桃李滿天下。
交棒傳承 讓愛走出去
雖然在影視圈40 多年,但貴哥一點也沒沾染惡習,還是不煙不酒。他笑說,喝一杯就掛了。「以前明星拍片時常送煙,我也從不心動。」雖然這行常晨昏顛倒,徹夜未眠,但貴哥總能挺住。這或許要歸功於他長年有運動的習慣,至今仍每天早上6 點起床運動。
為了應潮流和時代,貴哥常吸取國外經驗,不斷創新,每年要花2、3 千萬增購新設備。即使前兩年疫情,剛開始還被迫停工4 個月,連發薪水都有困難,但他深信,人生本就無常,如何面對才重要。
貴哥深感傳承的重要,所以現在他常到大學授課,希望能培養更多年輕人接棒,將台灣影視產業發揚光大。他開的課,重實作,而非紙上談兵,常被學生秒殺,爭相選課。
堅毅的貴哥,韌性強,抗壓性高,從不為自己的困境哭,但卻有顆柔軟的心,常常因感動而哭。每次環台,他都有滿滿的領受,也樂於把看到的感動與人分享。
「我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,台灣真是個寶島,開車兩小時內就有山有海,真的很美。雖然環台多次了,但每次騎,每次都有新的領受與看見。親身感受,最能感動人。只要身體允許,我希望能一直騎下去,一直分享下去。」貴哥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