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安．晴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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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振傑
我出生時沒人要，還好姑婆收留了我，但她還要照顧智能不足的阿伯。」阿林（化名）神情哀怨地說。
台南神召安南1919 陪讀班的阿林，今年小六，出生在歡樂的4 月4 日兒童節。但從呱呱落地那天起，迎接他的，就是滿天烏雲。
爸入獄媽失蹤 姑婆一帶12 年
因為爸爸酗酒，吸毒入獄，媽媽在生下他後就不見了。阿公無力扶養，還好阿公的姊姊，也就是姑婆，一肩扛下，12 年來無怨無悔。
65 歲的姑婆從阿林一出生，就照顧到如今。「阿林的阿公是鐵工，常清晨5 點就出門上工，身體也不好。我只好幫忙帶，沒想到這一帶就12 年。阿林很皮，但有時也很貼心啦。學校慶祝母親節時，有人笑他沒有媽媽，他的情緒反應就很大。」姑婆不捨地說。
「我沒唸什麼書，沒什麼能教他，腳也沒力，不良於行，高血壓和糖尿病的症頭很多，每個月都要花好幾千元看醫生。有時為了省錢，就簡單到藥房拿成藥。之前還開過刀，還好有陪讀班老師幫忙，住院時都會幫我照顧阿林。我從小就歹命，只能做代工，賺不了什麼錢。隨便吃，簡單穿，勉強還過得去啦！」
被烏雲壟罩 感覺很陰沉
今年唸小六的阿林，依稀記得5 歲時，有一次爸爸喝酒來找他，把他抓起來摔到地上，害他一度失去意識。記憶中，他只見過爸爸3次。那次的陰影讓他心有餘悸，根本不想再見他。而經常出入監獄的爸爸，也不曾問起過他。
談到媽媽，阿林平靜地說：「9 歲時見過一次，之後就沒再見過了。」對媽媽一無所知的阿林，似乎也說不出對媽媽的印象和期待。
阿林在家總愁著臉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，只有到陪讀班，才能聽到他的笑聲。阿林說：「在陪讀班有好朋友可以一起玩，很快樂，老師也對我很好。」
阿林是小學二年級時，由學校轉介來陪讀班的孩子。柯婌文牧師回憶：「當時他才小二，是自己跑來的。剛來時，他總是皺著眉。第一次和大家出遊，可能年紀小，又沒有父母，只帶著一包糖果。我覺得他整個人都被烏雲壟罩著，感覺很陰沉。」
如果不幫 孩子就走父母老路
台南神召安南1919 陪讀班成立於2015 年，由柯婌文牧師設立。從最早3 個孩子，到如今有26 個國小生，5 個國中生。
柯牧師說：「安南區是台南37 個行政區中最大的，但也是較落後的區。早期因多海埔新生地，開墾不易，大部分為漁塭。相較我們位於中西區民族路上的另一個陪讀班，這裡有許多外配媽媽，還有遭受家暴傷害的孩子。因為心疼孩子，我們搬來別人報廢不用的桌椅，陪讀班就開班了。」
「安南區的小學大都是千人以上的大學校，孩子們要面對地方許多黑幫和毒品的問題，有些家長也因槍械和毒品進出監獄，無法照料孩子。如果我們不幫，孩子怎麼辦？一定會走上父母的老路。」
由於家庭問題複雜，陪讀班的老師不但要陪伴孩子，更要深入關心整個家庭。柯牧師說：「有些父母吸毒，造成孩子有學習遲緩的問題。因此陪讀班老師還要身兼家長，帶孩子去醫院診療。許多醫生發現帶他們來的是陪讀班老師，而不是父母，都很驚訝。」
想到他們的苦 就堅持做下去
陪讀班黃馨儀老師說：「阿林剛來時狀況很多，自卑、不寫功課，人際關係差，動不動就發脾氣。其實他很孤單，可能是內心無法被滿足吧。因為感覺被接納，所以他很喜歡來陪讀班。」
「我們班上有好幾個孩子沒有爸媽，常覺得被人遺忘。有孩子看到有人叫我媽媽，竟然對我說：『為什麼他可以叫你媽媽？那我也要叫你媽媽！』我才明白，原來要叫爸媽如此不容易。被愛、滿足、信任，對孩子是如此珍貴。所以即使有時被他們折騰到又氣又累，但只要一想到他們的苦，就無論怎樣也不能放棄，還是要堅持做下去。」
一天做1000 個 才賺200 元
「如果沒有陪讀班，真不知他能去哪裡？」阿林姑婆感嘆地說。為了養大阿林，姑婆努力接各種家庭代工。「價錢很不好啦，像這個穿眼鏡布袋線，一個2 角，一天拼做1000 個，也才200 元。」41 歲的阿伯會去載貨，但因受智能障礙影響，不清楚交通規則，動不動就被罰款幾千元，「唉，有時忙一整天，賺的還要倒貼，真是白忙一場。」
姑婆每天早上7 點就開工，有時中午也不休息，一天要做10 多個小時。「拼一點的話，一個月大約可以賺7 千多元。還好有這個舊房子可以住，但房貸還有40 多萬元，我一個月要還我妹妹3 千元。」
阿林每天在陪讀班寫完作業回家，吃完飯洗完澡後，就要開工，直到深夜。但有時，他也會不想做。「我都叫阿林一起做到晚上11 點，沒辦法，要生活呀，我們3 個人一定要拼一點。他常常做到『度估』，或喊累不想做。唉，我也累呀，但為了生活，不能不做呀！」
代工到深夜 覺得很委屈
姑婆很疼阿林，但有時對他也很嚴格，深怕他像他爸爸一樣，走歪了路。沒有爸媽在身邊，每天還要做代工到深夜，讓阿林覺得很委屈，有時心情就很不好。而每次只要遇到這種情形，姑婆都會求助陪讀班老師。
阿林說：「每天回家都沒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，有時我也想出去找朋友打球呀。我曾偷過姑婆的錢買玩具，也很羨慕別人有單車可以騎。我知道我讓姑婆很操心，事後我也很後悔。」
談到有如父親的阿伯，阿林的眼神變溫和了，「我很喜歡打保齡球，以前阿伯有帶我去過，我很喜歡。」阿伯是姑婆的么兒，5 歲時因從樓上跌落，導致智能中度障礙。
姑婆的婚姻很不幸福，即使再努力，仍被公婆看不起，曾痛苦到自殺2 次，最終以離婚收場。後來前夫肝癌過世，她才把么兒接來一起生活。回想起過往，姑婆老淚縱橫，「有時我要吃安眠藥才能好好睡一覺，人生真是太苦了！」
這一幕 讓姑婆哭了
「阿林是我娘家唯一的希望，我只能咬著牙撐下來。」姑婆很早就訓練阿林自己煮飯，「我很耽心哪天沒辦法再照顧他了，希望他能獨立自主，有照顧自己的能力。」
阿林說：「姑婆有時會罵我，但我知道她都是為我好。很謝謝她能扶養我，我知道我常做很多事讓她難過。」阿林的志願是當消防員，因為可以救人。他早熟地說：「人活著就是要有意義，我覺得當消防員很man，很英雄。」
要阿林抱抱姑婆，他為難地說：「這不是我的風格啦！」馨儀老師主動抱著他和姑婆說：「抱抱沒那麼難啦！」才讓阿林放下矜持，和姑婆、阿伯抱在一起。這一幕，讓第一次被擁抱的姑婆忍不住哭了。
白白得來恩典 也該白白給出去
阿林來陪讀班5 年了，現在他變得有目標，常和朋友大聲歌唱，在籃球場上一起揮灑汗水，笑容也愈來愈多了。陪讀班的陪伴，成了他成長的美好記憶。
柯牧師說：「當連親生父母都不愛時，孩子會對生命有疑惑。但當有人能無條件地愛他們時，就會帶給他們向上的動力。安南區是個狀況很多的地方，許多人笑我們，你們真是吃力不討好，這些孩子太難改變了，簡直在做賠本生意。但我堅信：我們白白得來恩典，也該白白給出去。所以即使再苦再累，我們都會繼續陪伴下去。」
陪伴，是給孩子最好的禮物。陪讀班陪伴弱勢孩子們走過成長的風風雨雨，讓他們相信：雨過，天就晴了，而且還會有彩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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